掌叶半夏

首页 » 常识 » 预防 » 故事父亲忽然官复原职,而皇宫里多了位贵妃
TUhjnbcbe - 2023/8/1 22: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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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已经接受,这世上的感情并非都是纯粹。爱你的人也会离开,就像娘亲院子里那株红梅;遗憾的可能被弥补,就像幡然醒悟之后归来的爹爹;而最初处心积虑的,也会为一个人放下野心,就如杜绯声。世事翻来覆去,不过无常二字。

1.

皇上喜欢我娘亲,但是娘亲被外祖赶在选秀之前嫁给了爹爹。

那时候爹爹还是个穷书生,年纪轻轻写的文章就受到了几位老先生的赏识,一时间洛阳纸贵。

他是少年得志的探花郎,世人都说若不是江生年纪轻,一个状元也当得,然后貌若潘安的少年被我外祖榜下捉了婿。

娘亲在桃花开得最灿烂的时节出了嫁。

窈窕淑女和翩翩君子,正是般配。大礼当天,路边的少女扯坏了不知几张帕子,楼上的青年发出了不知几声叹息。

因为外祖的关系,爹爹没有费时间熬资历,去最富庶的江南走马上任。

春风得意的少年总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难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一把烧反了水匪,一把烧成了冤案,剩下一把还没来得及烧起来,就被皇上斥责,摘了乌纱。

然后大家恍然,哦,这个人只是会写文章而已。

后来少年成了个胡子拉碴的糙汉,靠着好心人的施舍去换酒喝,落魄还是得意都不曾回家,他写的艳词被争相传颂,贪欢楼哪位姑娘得他一首诗,就能红遍京城,他把秦楼楚馆当成自己的家。

那时候娘亲总是在织机前从清晨坐到日暮,一张张花色新颖漂亮的布被她的巧手织出来,送到铺子里换成银钱,要么就是裁成漂亮的小裙子,穿在我身上。

我很讨厌冬天,因为娘亲织布的手会被冻得通红,然后裂开,沁出鲜血。

但是娘亲喜欢冬天,她最喜欢院子里唯一的一株红梅。

那株红梅开得并不好,枝头上零零碎碎开着几朵,还焉哒哒的,花瓣也小,但是我七岁时不小心碰掉一朵红梅,那是娘亲第一次骂我。

她给了我一巴掌,低着头泪珠子一颗颗地掉,小心翼翼地把我脚边的红梅拾起揣在了怀里。

我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我一直以为娘亲是最温柔的娘亲,原来她也会那么凶。

我越想越委屈,忍不住也开始哭。躲在外面一天没回去,发誓再也不理她。

她在天黑之后找到了我,把我箍在怀里歇斯底里地哭,一直向我道歉,还说给我做了新裙子。

我不想看到娘亲哭,也很喜欢娘亲做的裙子,所以我决定大度地原谅她。

我十岁那年,某天门口来了个醉醺醺的大汉,我掏出自己仅有的两个铜板,摆在了他面前。

那个大汉抬头看我,然后愣住了,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有点害怕了,缩了缩手,把铜板往他面前踢了踢,小声地说:“可以买两个包子。”

吱呀一声,大门开了。是娘亲,我很高兴地扑进她怀里,跟她讲我做了好事。娘亲喜欢我做好事,她会说我做得好,然后奖赏我新裙子。

但这次娘亲没有抱我,把我往那个大汉那里推了推。我迷茫地看了看他们,紧紧攥着娘亲的裙子,一阵惶恐在心中蔓延。

那个大汉没有看娘亲,也没有再看我,径直进了我的家门。

我问娘亲他是谁,娘亲蹲下来摸着我的头告诉我:“那是你爹爹,以后他陪着你。”

我好奇又忐忑,有些介意我的父亲为什么不像隔壁春桃的爹爹那样威武和煦,但是想想那是我爹爹,我又觉得我不能嫌弃他。所以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那时候,我并没有深究娘亲话里的含义。

第二天起来,我发现我的小衣柜里塞满了漂亮的小裙子,不过,有些太长了,我的娘亲可真粗心,做裙子也做不好。我决定要好好批评批评她。

我蹦跶着去吃朝食,心里猜着娘亲今天会做什么吃的,其实娘亲做的饭菜并不算好吃,但是如果我每次吃得很开心,她就会笑。

我的娘亲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她笑,不喜欢她坐在屋檐下看着红梅怔怔发呆的样子,这个时候我会把冰凉的手塞进她的脖子里,让她冻的一哆嗦,然后假装生气地斥责我几句。

事实上娘亲骂人的样子也是温柔的,我一点也不怕她,我只是怕她这个样子呆坐着,看起来很安静,但是我总觉得还有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

没关系,我还小,长大了我就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了,反正我们时间还多,我可以慢慢想。

我想着能和娘亲呆在一起就觉得兴奋,踩着吱呀呀作响的雪,加快了脚步,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我抬着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子,困惑地歪了歪头。看到他眼下的泪痣,我恍然发现这是我的爹爹。

他看我的眼神很复杂,伸出手想要牵我,我躲开了,这只是没经过思考的动作,我没有想伤害他。

他退后半步,一副生怕吓到我的模样,我想说我胆子没那么小,你这样委实有些小题大做,但是我没有跟爹爹相处过,有点不知道这样的话该不该说。

他学着娘亲蹲在我面前跟我说,“你叫想想?”

我有些不乐意他问这个问题,爹爹怎么能不知道女儿的名字。虽然我们不太熟,但他也是我爹爹。

所以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装作凶巴巴地哼了一声:“我要娘亲。”

爹爹没有回答我,扭过头去看院子。

随着他的眼神,我看到细碎的雪花飘落下来,院子里的那株红梅今年没再长出来,枝干也已经腐烂。

恍惚中我明白了什么。

此后我家里没有织布机吱吱呀呀的声音,而是多了一个逐渐威严的壮年男子忙碌的身影。

我已经长大到足够照顾自己,我们磨合得很顺利。

爹爹的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我再也没看过他落拓的样子,我才发现我的爹爹其实也很好看,那些人夸他的话并不假。

爹爹又做了官,我们去了江南。

那里很少下雪,只是多雨。

我听从京城来的游商说,宫里多了位圣宠不衰的贵妃,皇城里又是许多不见血的刀光剑影。

我想问问那个人快不快乐,但是没有机会,我再也没回过京城。

江南的院子比原来的大了一些,院子里没有红梅,爹爹搬了些山石然后用刻刀一点点雕成嶙峋的样子,随随便便摆在里面,却显得异常好看。

我穿着娘亲做的裙子,几次路过爹爹身边,想让他夸夸我好看,但是他一眼没看我,只看他手里的公文。

爹爹每日匆匆来匆匆去,好几次我说外面雨大风大,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披上蓑衣就出了门。

我每次都看着他的背影在雨中消失。

但是在大多数的清晨我睡醒之后,就会发现床头的篮筐里多了些东西。我的新游戏就是猜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开始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大多数时候是不重样的,有时候是食物,有时候是小玩意儿。

我最喜欢的是绿豆酥和饴糖,于是后面很多时候里面都会有这两样。

每天起来有期待的日子是很好的,所以我决定原谅他不陪我这件事。

家里来了个叫半夏的姐姐,还有做饭很好吃的关大娘。

爹爹会让半夏去扫院子,但她并不愿意。我坐在屋檐,看着她把扫帚摔得啪啪响,还碰倒了一盆花。

但是她好像异常喜欢跟爹爹说话,即使爹爹不爱理她,她也会扭着腰,穿着水红色裙子,袅袅娜娜地走过去低着头站在爹爹面前询问他需要她做些什么。

某一天半夜,她端着一碗汤去了爹爹的书房,最后红着眼回来,之后再也没在家里出现过。

我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她来还是走都不重要,不重要的人做什么我都不关心。

我想在爹爹心里,我是不是也不重要,所以他以前才那么久都不来看看我。

不过想想现在的日子,我觉得我不能问太多,我直觉那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关大娘有时候会带我出去玩,街上有很多新奇的东西,我跟那个卖花的大婶讨价还价了好久,希望她便宜几个铜板。然后她听到旁边的路人说“这是江家小娘子。”我就看到那个前一刻还咬死了不放松的大婶挑了几朵最大最红的花硬生生塞我手里,还直夸我这个年纪戴花最好看。

我知道,这是因为我的父亲。

这种时候我总为他骄傲。

我家门口总会堆着许多东西,有绫罗也有刚出锅的包子,这些东西并没有被带进家里,而是又被驴车拉走,爹爹说有很多人吃不好穿不暖,这些东西是要给他们的,我想了想我好像不缺什么,所以就只是点了点头。

有一次我在家里荡着秋千,院子里飞进来一只大白鹅,我蹭蹭地爬上院墙边的树,看到一个大爷正捏着一只鸡,看到我他嘿嘿一笑,解开缚着鸡的稻草,把鸡扔进了我家的院墙。我想叫住他,他听到我的声音就连忙跑走了。

他们都说我的爹爹是个好官。他花了三年弥补自己的错误,甚至深受百姓爱戴。

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总有六七个时辰在外面。离我家过了三条街的地方有个收留孤儿的大院,他总住在哪里,我却不爱去。

因为我偷偷去看过,他在给别的小孩编蚂蚱。

原来爹爹还会编蚂蚱。

那天我把他给我买的精致漂亮的小泥人敲了个稀碎。

爹爹有时候会叫我去和那些小孩玩,我捏着裙角,用沉默表示拒绝。他叹了口气,说希望我成为一个好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那些孩子本来不该是这样,吃不饱穿不暖,小小年纪就饱经了风霜。

我抬头看他。

爹爹一脸疲惫,脸上脖子上还有刮痕,我知道那边山路塌方,埋了好几家人,他要去救人,要给他们安排住的吃的,已经两晚没睡,今天回来定然也待不了多久。

我心软了,所以还是回答了他。

“娘亲也希望我做个好人。”

爹爹沉默着没有说话,每次我说起娘亲他都会沉默,那时候我还不清楚,这世间至亲至疏夫妻。

“你对他们笑,不对我笑。”我终于把心里的怨念说了出来。

然后这个风里来雨里去,受了无数苦都默默咽下的男人突然抱着我嚎啕,嘴里一直呢喃着对不起,他说这是他欠他们的,他也从小没有父母,所以想要帮帮他们,希望我理解他。

他想要帮帮他们,没想帮帮我,十岁前我也没有父亲,十岁后我又没了娘亲。

但我没有再说话,他两天没睡,应该去休息了。

爹爹可能是觉得对我亏欠,此后就很少在外面过夜了,忙到再晚也会回家,但面对我时依然总是手足无措,跟我说话时也习惯了板着一张脸。

从这一天,我发现了他的色厉内荏,于是愈发张狂,我知道纵使他表面再严肃,对我总是舍不得稍微严厉半分的。

有时候想想也真是奇怪,为什么有的人能忽略自己的女儿十年,然后一朝仕途得意,抱负得以施展,就变成了个好父亲。

2.

爹爹没时间陪我,所以我被送去了学堂,他希望我多读书,也希望我交几个闺中好友。

对于爹爹这种想法,我很不屑。女子这一生,前半生决定于父母,后半生决定于夫家,唯独不能取决于自己,那些人多是抱着积累人脉好帮衬夫家的心思去读书,这样的地方没意思透了,这样的一生也是。

我爱读书,但唯独不爱被拘着必须去读什么,我喜欢历史、喜欢地理志、喜欢新颖的小故事,讨厌学堂里那个刻薄的女夫子教的女戒女训。

据说学堂的夫子就是一个为人称道的节妇,定亲之后还未来得及嫁过去丈夫便得病死了,守了望门寡。虽说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严苛,但这种还是能够包容的,夫子的娘亲劝她嫁人,甚至连她未婚夫的母亲也劝她嫁人,但夫子死活不愿意,她觉着自己定了亲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不愿意待在家里,梳了妇人髻,置了个小院子,独自生活着。

她经常会去未婚夫家里,帮衬着做这做那,后来那位差点成为她婆婆的夫人也被她感动了,想要认她做女儿。

据说夫子的娘亲死的时候,夫子正在为那位受了风寒的夫人喂药。

我觉得她蠢死了,不亲近自己的娘亲,去亲近别人的娘亲,不知道夫子的娘亲去世前想到她会不会难过。

不过我理解夫子,我也不想见我的娘亲,呸,我才不叫她娘亲……不对,我还是叫吧,不然她一回来发现我不叫她娘亲了会不会难过啊……娘亲哭起来是美的,但我不喜欢她哭。

好吧我承认我想见她,但是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江禾了,我明白了很多道理,听说了她跟京城里那位的故事,也明白了我的娘亲是爱我的,爱我,也恨我。

那天我刚迈进学堂就听见几个少女在闲话。

声音最大的是扈七娘:“我听说京城里那个贵妃是狐狸精,勾了不知道多少个男人,现在勾得皇上把她宠的无法无天,连*事都能插得上话呢,真是不知廉耻……”

我听不下去了,冲出去动了动手掌想要给她一巴掌,但是我忍住了,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她口中那位不知廉耻的妖妃就是我的娘亲,我的存在就让她被诟病,我不能坐实她抛夫弃子的罪名。

我只能死死掐住手心,狠狠地瞪了扈七娘一眼,极近刻薄地讽刺她:“你这副刻薄多嘴的样子是不是从你那个青楼出来的姨娘嘴里学来的?虽说我不知青楼是什么,但猜也知道那不是个好地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这样多嘴多舌,也不怕污了别人的耳朵。”

我眼神扫过那些围观的少女,她们一个个躲开了我的视线。

“江禾你什么意思,别以为你爹比我爹官大你就能欺负我们,别人怕你我扈七娘不怕,你爹那个官怎么来的谁知道呢?”

扈七娘的爹爹与我爹爹不和已久,她在家里受宠,我知道她的话肯定是从他爹爹那里学舌来的。

我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辩驳的话都成了的怒意,我直接扯着她的头发就把她扑在了地上,指甲掐进她的胳膊里。

扈七娘尖叫一声,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我掀翻,骑在我身上想要扇我,可是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捏住她的手腕一个侧身重新骑到她的身上。那些女孩们本来想来帮我,看到我占了上风又退了回去,我很满意他们的行为,看来父亲做的好事还是有好报的。

我扇了扈七娘几个巴掌,也没再继续,起身跟旁边的一位同窗说了句“今天我请个假”就直接出了学堂。

我知道我的形象一定很糟糕,头发乱糟糟,脚也不小心扭了,我尽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挑着无人的小巷慢慢走着。

这时候天上下起了雨,青石板逐渐被雨水打湿,我的发丝和衣衫也是。

拐过白衣巷,就遥遥地望见了我的家门。

我尽力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往前挪,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脚踝,伤处钻心地疼,我摔在坚硬的地上,掌心擦出一片血痕。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通通都朝我涌来。

我有好多不解。

她是不是过得很好,她过得很好啊,锦衣玉食,良人在侧,万般刀剑风雨,朝堂上那么多议论,九五之尊都愿意一个人为她抗下,她这是得偿所愿了吧,我真不知道……是该贺她还是怨她。

我总会想起娘亲,在夜半清辉撒在大地每个边角的时候。

那她会不会想起我?

我想大声尖叫,想要在雨中奔跑痛哭,但是不可以。

身后骤然响起一阵脚步,我抬眼就发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

这一年我十三岁,第一次遇到了杜绯声。

眼前的少年身材瘦削,一身被磨毛了的布衫,脚上和衣摆都沾上了泥点,唇色苍白,看起来狼狈不堪,但脊背挺直,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侧过脸避开眼神不去看我湿透的衣衫和满身的狼狈,我想这一定是个教养极好的少年。

“冒犯了。”我听到他说。

然后一件被打湿的男子衣衫搭在我身上。

我抬头看他,我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设想了无数可怕的结局,撑出一副无所畏惧的表情,缓缓地指了指远处是江府:“我家就在前面。”

他哑然失笑,只是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粗糙的手帕搭在手掌上,然后把我扶了起来。

那件衣服上还有汗味,又脏又臭,熏得我鼻子发酸。

但是我还是感受到了,他拉我时有些吃力,尽力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这样一个落魄但周到的年轻人,可能……大概,不是坏人。

我尽量克制自己挣扎的冲动,整个人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可能感受到我的情绪,没有再说话,只是带着点力道支撑住我的身子,然后一步步往前走。

我张口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嘶哑。

他很快把我搀到了大门前,我把衣服递给他,说了句多谢。

他笑了笑,然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我在屋檐下看着清瘦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拐角。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还没有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3.

第二天起来我就发了热,整个人昏昏沉沉如在梦中。

我感觉到有什么在温柔的抚过我的额头,我贪恋地想要抓住,却总是徒劳。

平时身体尚好的我这次躺着床上,几乎一个月病才完全好转。打架这件事儿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揭了过去。

这是我和扈七的默契,我俩相看两厌,甚至从来不吝于用最刻薄的语言去打击对方,但从不会闹到家人面前,就像我担心我的爹爹一样,扈七也爱着她的爹爹。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们担心。

但是我还是让爹爹担心了。

他既要忙着*务,又要忙着照看我,来回奔波,我养了一月脸色红润,他反而清瘦了几分,原来的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有些空空荡荡了。

爹爹可真是傻,我都十三岁了,他怎么还把我当做小孩子哄,还说什么病好了带我去吃冰糖葫芦,我喝药时还给我准备蜜饯。

事实上我才没有那么娇弱,但这种感觉真好啊。

爹爹的手比起娘亲要粗糙了许多,带着厚茧,试探我额头温度时让人感觉毛刺刺的。

原来世间上的温柔不只有和风细雨,鲁莽笨拙也是。

这次事情之后我发现学堂里的人也是很好的,还替我打掩护,想想他们的想法顽固也不奇怪,因为所有人都觉得女子应该遵循三从四德,所以她们也就这么想了,她们之中其实也有很多和善的好人。

从此我就没那么排斥去学堂了,跟那些姑娘们的关系也更好了几分。

跟我最要好的是褚三娘和楚七娘,褚三娘温温柔柔的,说话永远是和风细雨,笑起来也是,我从未见过她大笑失态的样子,我想她大概就是我的娘亲希望我长成的样子。楚七娘做事有点风风火火,她的娘亲总为她不够端庄而发愁,但顾七娘受宠,家里人舍不得苛责她,她也就依然我行我素,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转眼快要入夏了,褚三娘却在这时候突然跟我们告别。

那天阳光正好,我们在碧波湖边的亭子里赏景,一边吃着小食,一边看着天空滑过的飞鸟,远处的柳树早已长出葱绿的枝叶,就像我们正当好的年纪一般。

“阿禾,阿瑶,我以后就不来学堂了。”

哈?我还以为我听错了,我才刚刚跟他们建立起牢不可摧的友谊,她为什么就突然要离开了?

楚七耐不住性子,连忙追问她为什么。

“我定亲啦,要回去待嫁啦。”

楚七脱口而出一句,“为什么这么早啊,是不是你爹又做什么妖……”

我用胳膊戳了戳她,楚七心虚地低下头,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

褚三大度地笑了笑,她从来不会因为这些跟我们生气,我们也尽量不在她面前提起她的家人。

褚三的亲娘早早去世了,只留下她一个女儿,褚三的爹又娶了新妇,她在家里的情境格外艰难一些。

那位褚夫人对褚三并不算疼爱,也不算苛刻,只能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原本这已经算是好的了,但偏偏褚三的爹爹是个一心汲汲于名利的。

他立志把褚三打造成最贤良淑德的闺秀,争取一家有女百家求,然后把她卖出个好价钱,给他的仕途添砖加瓦。

褚三的课业在学堂一直是最好的,连刻薄都女夫子也爱她这样温和乖巧的样子,把她当成典范夸了一次又一次。

“是哪一家的儿郎啊。”

褚三的脸上依旧是温和从容,并没有半分嫁人的羞涩与欢喜,更别提什么期待了。

我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我们都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命运,只看父母会不会多几分垂怜。

这样的事实让人光是想想就觉得喘不过气。

“在京城呢,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爹爹不肯告诉我,”褚三低垂下眉眼,显然是对爹爹失望,又不敢说他半句不是,转眼她又抬眼一笑,“不过母亲告诉我啦……”

“她那么好心?”楚七打断褚三的话头,满脸写着不相信。

“是啊,她很好……她说我们都是女子,她不愿意为难我,我亲娘又早早去世,知道我肯定心中忐忑,特意去打听了那家的境况,还让她哥……舅舅去替我看了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品行如何。”

我眼看着褚三红了眼眶,手忙脚乱地把手帕递过去,除此之外再也不知道做什么。

“你们放心吧,听说他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呢,他的父母也是极通情达理的,我知足了。想不到这将要出嫁了,反而跟母亲关系好了,我的娘亲如果在世,肯定跟她一样好吧。”

我知道事情远没有那么轻松,京城离这里山高水远,她在那里举目无亲,有了委屈也没人讲,她的未来夫君对她好不好,是否尊重她,这都是未知的。

开始待嫁了就得安安心心在家,我们下一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我嗫嚅半晌,最后心中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多给我写信。”

我心里打算好了,不管她在京城还是家里,只要她说自己过得不好,我就会去见她,把所有欺负她的人揍成猪头。

褚三点了点头,笑的眉眼弯弯。

她笑得越是开心,我反而越是惶恐了。

攥紧了彼此的手,我们互相依偎着,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好久。

直到多年以后,我们许久未见,但是我们依然一直给对方写信。我看她的信时总是笑着的,里面有些烦恼,但大体还算顺遂,她的笔风诙谐,显然嫁人之后反而开朗自由了些。某天我收到她的书信说自己怀胎八月,即将生产,她常常彻夜难眠,心中惶恐不安,但某日得到消息说她的娘亲千里迢迢从江南去到了京城,就为了陪着她度过这段时间,她心中激动难忍,感念娘亲关怀,悔当初错过良久的相处时间。

那一刻,我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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